自主原创起苍黄，人间正道是沧桑——专访武汉达梦数据库有限公司董事长冯裕才

作为中国数据库产业最早的实践者,达梦公司始终以掌握数据领域原创核心技术为目标,开发出了DM系列数据库及大数据平台产品。基于40年的技术沉淀,达梦认真挖掘中国客户需求,秉承开放创新,简洁实用的产品理念,在我国关系国计民生重大行业获得广泛应用,逐渐成长为中国数据库领域的领军企业。

日前,达梦公司董事长冯裕才接受B.P商业伙伴&中国IT服务全媒体平台总编李卫忠的专访,畅谈了中国数据库的发展以及达梦公司的成长历程。

冲冠一怒,定下终身志向

上世纪70年代末,Wintel联盟的垄断地位还没有形成,国内市场上流行着众多小品牌的计算机。时为华中科技大学助教的冯裕才,接受了某部委下达的任务,也开始尝试着使用直接面向硬件的机器语言,为一些国产设备开发设备管理系统,就是人们热议的操作系统中的核心部分。

1978年,冯裕才到武汉钢铁参加技术学习。当时武钢热轧车间花费巨资从日本引进了一套无人值守管理系统。为了防止技术泄密,日本人在调试安装完设备后,把足足三卡车的技术资料当场销毁。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幕的冯裕才内心中感到巨大的屈辱,于是痛下决心,一定要研发出中国人自己的数据库系统。

数据库理论与实践的启蒙

80年代,甲骨文、微软、IBM等数据库产品尚未进入中国。在没有任何商业产品参考可言的情况下,冯裕才开始查阅并翻译了大量有关数据库的论文资料,潜心研究数据库的底层逻辑,遇到问题到处留意海外专家的讲座交流机会,经过8年持续不断的努力,终于用Pascal语言自主开发出第一套数据库管理系统CRDS。

冯裕才向笔者讲述了其中的艰辛,也感谢很多帮助过自己的人。例如,在美国大学工作的姚诗斌教授多次为冯裕才提供了大量精心挑选的论文资料,使其获得了数据库理论方面的指导;从事数据库管理系统研发的IBM研究员蔡文宪举办的小型交流会,以提问与解答的方式持续了一个多月,使冯裕才把分散的理论知识逐渐串联起来,获得了宝贵的实践指导;柳州市科委领导提供了宝贵的研发经费......

进京赶考,脱颖而出

1989年,冯裕才第一次带着早期的研究成果进京。在汪志远、何院士等业内人士的帮助下,承接了一些预研课题,很快推出图形数据库、标准数据库、地图数据库等5-6个应用型数据库系统。1991年在北京召开的鉴定会中获得通过,冯裕才的研究成果经过各大央媒的报道,在北京圈子里开始小有名气。

随着项目逐渐增多,1992年冯裕才正式成立了研究所,花4年时间研发的DM2在鉴定会上获得过6位院士的认可与帮助。在1997年科技部的一次项目招标中,冯裕才的成果从当时众多的国产数据库中脱颖而出排名第一。在1998年的二期评测中再次获得第一名。

成立公司,九死一生

2000年,达梦公司正式成立,开始迈出商业化的第一步。

DM是Database Management的缩写,达梦就是达到梦想的意思,因为冯裕才立志研发数据库,起源于一个自主研发的梦想。

然而,商业市场既波澜壮阔,也充满暗礁漩涡。

初涉商海大潮,从前习惯于在象牙塔中搞研发的技术人员,不太懂得资本运作、股权控股等相关的知识,达梦最初有几次融资都很失败,公司差点倒闭,最艰难的时候冯裕才自己掏钱给员工发工资。

当资本关终于过了,技术关也充满了风险。2003年,一批公司利用最新的开源技术,把连续7年评测排名第一的达梦挤下去。资金和项目减少的压力给年轻的公司带来巨大的震动,很多人呼吁同样也采用免费的开源技术追上去,但是冯裕才坚持要自主研发。

其实,达梦并没有忽视技术的潮流。在上海的另一支研发团队已经开始基于现代化体系规划产品,但是按照原计划要等三年以后才能拿出结果。武汉团队做的产品虽然技术不够先进,但是改进一下也可能跟上,达梦面临着一个技术路径选择的挑战。

而由于初创公司资源有限,无法同时支持两个团队做两件事情,必须放弃一边。最终,冯裕才把上海团队调到武汉来,大家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用7个月的时间干完了原计划三年的工作量。在2004年测试的时候终于再次获得了第一名。

当然,还有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学生想把美国公司的源代码直接卖给达梦,也有美国公司想收购冯裕才的技术团队。面对拿来主义、丰厚资金等一个一个诱惑,达梦始终坚持自主研发的精神,最终磨炼成为最纯粹的国产化数据库的领导者。

几十年的奋斗历程中,冯裕才也感恩国产数据库的同行者们,中国数据库的崛起之路上少不了大家的共同努力。萨师煊教授、王珊教授等这些学者在数据库领域的诸多方面做出了具有创新性和国际影响力的研究成果。崔维力、任永杰、顾云苏等这些数据库领域企业家们在看不到希望时一直坚持推动国产数据库领域的发展。

与时俱进,持续创新

在结构化的关系型数据库市场,甲骨文长期占据着市场老大的地位。当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来临的时候,甲骨文看不起亚马逊,看不上互联网公司,结果在新兴市场领域逐渐被边缘化。

达梦在数据库领域深耕多年,在中国市场长期排名第一,同样也不能忽视阿里等新兴的互联网公司,不能忽视电子商务等业务需求对传统数据库市场所带来的技术与商业模式的冲击。

当然,关于互联网公司发起的高并发分布式数据库所带来的冲击,一方面要认清互联网公司是通过做减法去开发专用型数据库,传统数据库公司一定要稳住阵脚;另一方面,要勇于进取,锐意创新。

对于未来全新的产品,冯裕才认为应该针对各种新的市场需求不断进行技术创新,比如制造业需要的是嵌入式数据库、实时数据库、时序数据库,大数据分析需要图数据库等一系列新的市场应用需求,达梦的目标就是针对各种应用场景不断进取,开发出适合不同应用的数据库管理系统,抱残守缺吃老本则必死无疑。

免费是鸦片,做事需要工匠精神

关于开源技术,冯裕才认为要一分为二辩证地看。首先,对开源引领的技术方向要认真的研究;其次,对开源代码要采取谨慎的态度。在别人的地上盖房子种庄稼,当人家把地收回去时,房子庄稼就都不存在了。

在一次工信部组织的大讲堂中,冯裕才指出,开源也好,国外源代码也好,选择什么样的技术路线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企业负责人是想短平快地去赚钱养活企业,还是想牢牢抓住核心技术?

如果是想抓住核心技术,就需要沉下心去分析开源技术的优势,但是这个工作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也不是几十个人的事情,可能需要几百人花5年10年潜心研究,以工匠精神通过消化吸收,打磨自主原创的核心技术体系。

而面对竞争激烈的市场与残酷的生存压力,选择拿来主义挣快钱,开源免费就会像吃鸦片一样上瘾戒不掉,但是终有一天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Linux早期是由一两名学生做起,慢慢才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与影响力,冯裕才是从研究论文材料开始做数据库,40年始终坚持自主原创终有成就,技术并不是高不可攀的东西,关键还是心态的问题。

除了心态,冯裕才认为另一个关键问题还在“人”。达梦四十多年来坚持人才梯队建设,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卓有成效的人员培养体系。各级人才继任计划,为企业可持续发展提供智力及人力资本支持。达梦的核心人才非常稳定,对于各岗位员工有完善的任职能力体系和职业发展通道。

小结

达梦在发展的重大关口上,一是从零开始起步,二是获得一定的认可,三是企业的控制权,四是技术路线的选择,五是经营战略的规划,40年的成长历程中可谓九死一生,充满无数的艰辛。

然而,达梦顶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诱惑,始终坚定不移地走自主创新之路,把核心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终于在如今的信创大潮中引领风骚,成为国产数据库的中坚。

自主原创之路永远不会是坦途,但是核心技术买不来要不来,没有核心技术,就是在沙滩上建高楼。只有丢掉幻想,不畏艰苦,以工匠精神持续进行吸收与创新,才能真正建立起国人自主的核心体系。正所谓自主原创起苍黄,人间正道是沧桑。

只要我们充满信心与想象,一定会创造出一个信创的精彩新世界。